西柚椰果柠檬茶

混乱杂食党,喜欢黑深残和甜甜的恋爱,更新随缘时不时诈尸

【竹闲】两处茫茫皆不见

少年离开的时候,其实早就不算少年了。不过从竹篮里的婴儿,澹州的少年到白发的老人,似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并没有多大分别。

他偏了偏脑袋,说道,你也要走了。

他用的是“也”字。几十年前,那个女人离开了;几十年后,那个女人的儿子也要离开。其间隔了风云变幻的近百年时光,听来却像是接连发生的两件事。

床榻上的老人艰难地抬眼看他,蒙着黑布的少年面容依然清稚,看起来竟是比他的曾孙还小些。

老人释然一笑:“叔,我来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最后一眼也还是你,挺好。”

只是这一去便天人永隔,所谓永隔,便是黄泉路上,阴曹地府,也再等不着对方了。

 

少年离开后的十年,街头巷尾仍有人谈起那位小范大人,南庆的诗仙,权臣,以及逆贼。

茶铺里的老头与人闲话,说起那小范大人啊,当年可还抢了他的糖葫芦;又有人说小范大人以前常来这街上,那少年看着极亲切,却不像宫里那些达官贵人们。于是众人一齐叹息,好好一个少年郎,后来偏生要去做那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他在街边开了一家不起眼的杂货店。范家的小孩偶尔从店前跑过,生得都是一副好相貌,眉眼间依稀透出那少年的影子,细看却终究不像。

 

少年离开后的一百年,最后见过他的人也都化作黄土。

人们依然吟诵他的诗词,也依然怒斥他的谋逆,在无数话本和戏剧里把他当作主角或反派大肆渲染。但没人知道那个史书上大忠大勇大奸大恶的小范大人,也曾经是个咬着糖葫芦闲逛京都的明媚少年,有着亲切的笑容与好看的眉眼。

澹泊书局和抱月楼开遍了天下,十家村各种新奇的物件总是卖得抢手,民间的凳脚和堂前刻着“杭”字,是杭州会的杭。

范家的后人陆续搬走,清明也无人前来祭扫。他也很少去少年的墓前。墓不是为死人立的,只是为了活人。他大概算不得活人,因而那墓碑也不过是块寻常的石头,没有什么愁思可以寄托。

他更多地是坐在大东山上,或许等待着什么,又或许只是坐着,任时间在脚下流逝,沧海桑田。偶尔他也下山待几年,人间有时是盛世繁华,有时是战火连绵;有时不过朝代更迭,有时也日月换新天。

 

少年离开后的一千年,“范闲”这个名字已成了史书里遥不可及的一页,融为千年文明的一部分。

史学家与文学家们尝试从故纸堆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少年模糊的身影,从风格迥异的文字里解读他真实的灵魂,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历史的真相早已在千年的时光里支离破碎,难辨真伪。

他依然在街边开着杂货店,来往的行人向他投来好奇或怜悯的目光。买零食的学生向同学抱怨着贡献了大半背诵篇目的小范诗仙,又说那首长恨歌当真难背。他对诗不感兴趣,但也知道那是范闲写的。

学生临走前还在断断续续地背,背得确实不熟,卡在一句上来回念。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两处茫茫……皆不见。

 

少年离开后的一万年,他独自在破败的神庙前看着漫天风雪。

劫难后的这场大雪笼罩了整个世界,严寒降临大地,冰层延伸入海。高楼在侵蚀下崩塌,残存的文明之火熄灭于蛮荒。宏伟如一整个辉煌的文明,也终于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少年离开后的十万年,蒙着黑布的瞎子踏破了北方的冰雪,来到了原始人类的部族。

使者自北方来,授结网之技,部族子民向北俯地,赞美神眷。
又有使者自北方来,授结绳记事之法,部族子民再颂神之恩德。
再有使者自北方来,授文字之事,部族子民大修祭坛,于山壁间描绘岩画,口颂神之恩泽。

 

少年离开后的又一年,他坐在街边的杂货店里,看着相似的街巷,相似的行人,相似的腐儒们大谈诗词歌赋。他对诗不感兴趣,但也知道那里面没有范闲写的。

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着走过。清风拂动黑布,他忽然就想起,那个喜欢吃糖葫芦的少年,真的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他抬头看了看碧蓝的晴空,似乎有些惘然。一块黑布蒙在他依然清稚的脸上,蒙住了双眼也蒙住了这片天。



据猫腻微信答疑说,五竹在大道朝天里还有一句话的篇幅(大道朝天是和庆余年一个宇宙的修仙加科幻文,时间线在庆余年后面几十万年,和前面的庆余年、间客都有联系)五竹真的是唯一一个走完猫腻的三部曲的人物了

但愿老猫能给五竹一个真正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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